儿子要写命题做文，写秋天的田野，但从小生长在城市的他对此却很目生。我从网上搜了一些图片给他看，还讲了花生、地瓜、大豆和高粱是若何坐上农夫的马车或者挈拉机回到村落的院子里往。最初，重点讲了野草。因为所有庄稼退场后，在田野那个舞台上，野草就会成为配角。
站在老家田野上，眺看一望无际秋草时的那种空阔感，是我所喜好的。茂盛的枯黄的连缀的秋草，被秋风吹过以后，以向大地鞠躬的姿势，很听话地朝着统一侧倾倒——我称之为“秋草如梳”，像是被秋风细细梳理过。
那些草，合适割了后用来烧火摊煎饼。放在鏊子下烧，火势特殊平均，摊出来的煎饼薄而柔韧，特殊有嚼头。那时候天全国午下学回家后，母亲城市把镰刀和草筐递给我，让我往割草。
我晓得野地里哪里的草厚实，便曲奔而往，俯下身，揪住一大把，镰刀悄悄一碰就断，很快就能割满一筐。冷不丁还会碰着一两只刺猬，它们的毛色与干草差不多，慢性质，不急不慌地挪动而往，消逝在一片枯黄中。也会碰着野兔，它们跳跃而起，箭一般射向远方，我的大黄狗会一顿狂逃，却往往悻悻而回。
寡草走向枯萎之际，野菊花却开得正都雅。一朵一朵黄花，在枯草之中高耸地闪现出来，给田野增添了无限生气。有一年，传闻野菊花晒干后能当药材，有外埠人会来收买，村里的人都到野地里摘野菊花，但晒干后却无人来收。母亲便本身沏茶饮，不断饮到白雪皑皑的冬日。
疾风知劲草。也有桀骜不驯的草，譬如苍耳草，全身挂满苍耳子，只等人、兔子或此外小兽颠末，然后高攀上，搭个顺风车，到远远的处所安家落户。蒲公英不会被风吹倒，却会借助风，让本身的种子乘着“下降伞”往往远方。还有种喊做鬼圪针的，如古代的戟一样，悄无声息扎在你裤子上，跟着你回家，你得脱下裤子来，一个一个拔掉。
最有趣的事，是在田里食烧烤。我常和伙伴们在地里捡拾遗漏的花生、大豆，发掘土壤里落下的地瓜，挖个坑，再捡来石块，搭建起一个简单的灶台，薅些干草来，生起火，食烧烤。纷歧会儿，都灰头土脸的。你抹我一把，我涂你一把，脸更是如锅底一般了。
还有人在自家地头烧荒。“野火烧不尽”，烧事后的草丛一层黑灰，来年春天“春风吹又生”，大地即是一片碧绿，春风轻拂草叶。春草亦如梳。
□曹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