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Tess Dumon
词语
斧子
树木在它的砍伐之下喊响，
反响传来！
群马般地
反响从中心扩散开来。
树液
像眼泪涌流，像池水
勤奋使
本身从头平复如镜
在坠落和
翻腾着的石头之上，
一颗白骷髅，
被丛生的青草吞噬。
多年之后我
在路上碰见它们——
词语干涸，没了骑手，
不倦的马蹄踏踏做响，
而
从那深潭之底，固着的星簇
收配一素性命。
1963.2.1
做者 / [美国]西尔维娅·普拉斯
翻译 / 穆青
Words
Axes
After whose stroke the wood rings,
And the echoes!
Echoes traveling
Off from the center like horses.
The sap
Wells like tears, like the
Water striving
To re-establish its mirror
Over the rock
That drops and turns,
A white skull,
Eaten by weedy greens.
Years later I
Encounter them on the road—-
Words dry and riderless,
The indefatigable hoof-taps.
While
From the bottom of the pool, fixed stars
Govern a life.
1963.2.1
by Sylvia Plath
今天是西尔维娅·普拉斯诞辰90周年纪念日，但我更先想起的竟是如许一句评论：她在艺术上的最末成就是“将诗歌与灭亡变得不成别离”。而她本身也在《拉撒路密斯》（Lady Lazarus）中也声称：“死是一门艺术，我要使之非分特别超卓。”
1963年2月写于他杀前几天的《词语》（Words）集中地摸索了灭亡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在谢默斯·希尼看来，那是一段告别生命“舍弃自我而进进词语和反响”的自白。
斧头砍伐一段活生生的树木之后，起头传来马蹄般从中心往四处扩散的反响（恰如年轮，但年轮明示了密集的生命力，反响则是暴力与灭亡的一再回响）；潮湿的树液做为一种别致的生命形式，如眼泪和泉水涌流，它想“在坠落和翻腾的石头之上”，“使本身从头平复如镜”的诡计不只落空，反而强化了旧我那不成挽回的毁损和丧失以及重生的需要——一种生命被团结和毁坏的同时，另一种意义也正被发掘和创建，因为“语言来自于威胁自我的原始毁坏或亵渎行为”（Edward Larrissy）。
那么一来，四散的反响与涌流的树液便半明半晦地回应了艾略特关于“听觉想象”的界定（“沉进那最原始的和被遗忘了的事物，返回泉源并照顾某物回来”），实现了词语召唤重生的功用，那是灭亡到艺术的第一次转折。
随后，“一颗白色的头骨/被丛生的青草吞噬”，那种来自灭亡的感官性恐惧又使得象征艺术的反响有如偏离人生的幻象或讹传的实理，那是第二次转折。
多年之后，生命的骚动与热力早已末行，词语固然干涸、无主，但反响获得了自足的生命，照旧强劲地踏踏做响，不停于世——生命的毁朽确实带来了艺术的重生，那是第三次转折。
第四次转折甚为严格：“然而/从那深潭之底，固着的星簇/收配一生。”那统辖生命的力量始末来自深处而非浅表，它的严肃和恒定远甚于干涸的词语和较为耐久但仍非永久的反响。
现实上，那里隐含着第五次转折：那股主宰性的力量都只是天上万象的倒影，美妙、神异，然而虚妄。
灭亡与艺术的拉锯战在普拉斯的诗中频频呈现。有时她认定灭亡为艺术翻开了缺口：“血液的喷射就是诗歌。”（《慈祥》，Kindness）
有时她坚信艺术比生命更为传神和耐久、比灭亡更为强劲和坚实：“我们的身体摇曳着，即将熄灭，/在那些没有他（雕琢师）就会/乞求空间、时间和它们（雕琢品）本身身体的眼里。/他的凿子给它们遗留下/比我们的更为实在的生命，/一种比灭亡还要坚实的安息。”（《雕琢师》，Sculptor）
有时她又哀痛地洞察到艺术的有限，在《弄蛇人》（Snakecharmer）里，“当神创始了一个世界，人创始了另一个”，弄蛇人以笛音创始了一个与其他世界相别离的范畴，并使整个世界为之发作底子性的改变：河流按照旋律塑成本身的外形，蛇鳞酿成树叶和眼睑，蛇身酿成树枝和人的乳房。他是那个王国里至高的统治者，但他的精神和热情很快就会耗尽，当他停行吹奏，那个虚拟的艺术领地就消逝得无影无踪，世界又回复如初。最初他“举起他的笛子，遮住他月亮般恍惚的眼睛”。
那一切都意味着，艺术源于妄想，而灭亡随时会强行末行其创造过程，以至灭绝它留下的余音。问题便一再提出：面临灭亡，祭献于艺术的幻觉和激情能否自足？
那场耐久战末结于普拉斯的他杀。我既不认同“他杀是诗人在他们的生活和做品中对内部和外部世界的四分五裂做出的独一的响应”（丹尼尔·霍夫曼），也不承认“逃求扑灭的激情也是一种创造的激情”（迈克尔·巴枯宁）。
但普拉斯时常以燃烧的热情与安妮·塞克斯顿议论他杀，“沉浸此中，有如自取灭亡，啜饮它吧！……似乎灭亡使我们各安适那一刻更为实在。”
因而，普拉斯数次彩排他杀（算好时间，总能及时获救），曲到1963年2月11日，她在伦敦寓所里翻开煤气，预定要来的保母却因故迟到，他杀便由对艺术的模仿转成了现实，她也酿成了本身诗中的仆人公——末于被动地从死神手中攫取了主动权，用为灭亡做注的艺术和颇具艺术性的灭亡。
在诗做《刺》（Stings）中，普拉斯曾借由蜂后发出如斯嚣张的声音：“但我有一个自我要新生！”那使我迷惘，那新生的将是个如何的灵魂？假设它也有反响，恰似不倦的蹄音踏踏做响，但愿那是超越自我的，哪怕是一个在诗歌/艺术中得到重生的自我。
荐诗 / 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