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红楼未完,但根据前八十回给出的线索,许多人物的结局也能猜出个可能的,如林黛玉含泪而逝,贾巧姐劫后重生,贾迎春被虐致死,薛宝钗婚后独守空闺等等。
而相较于那些人物,花袭人的结局显然更要了了。
在第五回,贾宝玉在太虚幻境中,看到又副册中袭人的判语写道:
枉自温存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叹优伶有福,谁知令郎无缘。
和袭人有过交集的令郎仅有宝玉一人,可知未来袭人与贾宝玉无缘,转而嫁给了一个优伶。
那优伶是谁?第二十八回就埋下了伏笔。
那一回,贾宝玉被邀至冯紫英家食酒,席间与京城名伶蒋玉菡一见如故,两人趁着无人重视,偷偷溜到外边讲体己话,互订交换了汗巾。
是夜,贾宝玉便将蒋玉菡赠予本身的茜香罗系在了花袭人的腰上。
谜底已经很大白,花袭人后来嫁的优伶就是茜香罗的仆人蒋玉菡。
而在批书人脂砚斋的批语中,我们似乎还看到了袭人婚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同在第二十八回,回前脂批:
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末始者,非泛泛之文也。
如斯看来,袭人那位奴才,不只成为了覆巢之下的完卵,仍是不忘旧主的仁义之人。可事实能否实如脂砚斋所言呢?
凡听闻《红楼梦》者,皆知脂批在书中的意义,此处不赘。
所以,良多时候脂批间接摆布一个读者对辞意的认知。可是脂砚斋批语能否实的能全盘必定?
我们应该晓得,但凡人,即便再理智,也有被感情摆布的时候。而脂砚斋就是那么一小我。
他十分的喜欢花袭人,为何?因为花袭人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原型的,并且那小我对做者曹雪芹赐顾帮衬得无微不至,而脂砚斋显然也与她十分熟悉,所以我们常见“口气象极”、“文是好文,鲁莽我袭卿,吾不忍也”、“妙绝也,好袭人……石头记得实好……”那等熟悉语气、赞扬之语。
而相较于那等处处无脑赞扬,下面那一批语,已经将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平。
在第十九回,袭人与贾宝玉深夜闲谈,在描写到花袭人母家之事时,脂批:
补出袭人幼时艰苦劳状,与前文之香菱、后文之晴雯大同小异,自是又副十二钗中之冠,故不能不补传之。
在脂砚斋笔下,花袭人成了“又副册十二钗之冠”,可假设不是记性差到认不落发门口的读者,都记得太虚幻境中,贾宝玉拿到的册子,打开的首页就是晴雯。后面才跟着花袭人。
所以,脂砚斋对花袭人的喜欢已经到了让他罔顾事实的地步。那他所称的花袭人夫妇赡养贾宝玉夫妇那件事,就值得商榷了。
遗憾的是,在第六十三回,做者用七个字表示了我们,花袭人嫁给蒋玉菡后,不成能再与贾宝玉有所交集了。
贾宝玉生日此日,群芳于怡红院夜宴取乐。期间玩花签游戏,花袭人抽得一收桃花,题曰:“武陵别景”,旁边有一句旧诗:
桃红又是一年春。
寡所周知,《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大多具有预言功用,出格是抽花签一节,更是每一小我的花签赤裸裸预示了各人的命运结局。那么袭人的那收花签是什么意思呢?
“桃红又是一年春”,该诗出自宋人谢枋得的《庆全庵桃花》,全诗是:
觅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此诗大意:多亏找到了一处遁藏暴动的世外桃源,因为过分温馨而忘了时间,只要在看到桃花绽放时,才晓得又是新的一年。期看那飘动的花瓣别跟着流水流出外面,我恐惧会引起渔郎的重视。
那首诗何在袭人的身上该怎么理解呢?
暴动,显然是贾府衰落之时,而袭人因为在抄家前就嫁给了蒋玉菡,制止了一番狼狈。所以,“觅得桃源好避秦”那句话,深切说出了花袭人暗自高兴的心绪。而暗爽后又是担忧,担忧什么呢?怕有“渔郎”来打扰,而那“渔郎”能是谁呢?
很巧的,在前八十回,就有两处细节提到了“渔郎”,而那两个“渔郎”,都指向了贾宝玉。
第一处是在第四十五回,贾宝玉雨夜身披斗笠,头戴大笠至潇湘馆,黛玉见到那身妆扮,笑称贾宝玉:“哪里来的渔翁?”
第二处则是在第四十九回,贾宝玉起床后外面已经白雪皑皑、银拆素裹,想着与姐妹们约定在卢雪庵食酒做诗,忙披蓑戴笠赶往。至卢雪庵时,婆子们在门前扫雪呢,见了宝玉都笑:
“我们才说正少一个渔翁,现在都全了。姑娘们食了饭才来,你也忒性急了些。”
显然,做者两次写到贾宝玉是“渔翁”,绝非泛泛之言,而是别有所指,那就是后来袭人所要遁藏的“渔郎”,恰是当初她处心积虑要成为人家姨娘的贾宝玉。
哪位要问了,袭人此前对贾宝玉那么忠实,怎么后来会如斯绝情呢?
其实啊,花袭人的绝情,做者已经在许多细微之处点逗过了。
譬如在第三回,花袭人刚出场,文中便对其立一小传:
那袭人亦有些痴处:侍侯贾母时,心中眼中只要一个贾母,现在侍侯宝玉,心中眼中又只要一个宝玉。
侍侯哪位奴才,心中就只要那位奴才。那么前面的奴才呢?能够用来变节!
没错,袭人是贾母一手培育提拔起来的,并与其地位,但那位丫头后来为了爬到“宝玉姨娘”的位置,背后偷偷投靠了王夫人,诽谤贾母最心疼的林黛玉。
后来,我们也看到了,袭人成为王夫人提拔的姨娘,当然那一切都瞒着贾母停止的。可是,在此之前,袭人的月钱还在贾母屋里领呢,她就是贾母手下的人,就那么静静变节了旧主,投靠了新仆人。
此外,还有一个不随便被我们发现的细节。那就是第三十二回,袭人在史湘云说静静话时,我们晓得本来昔时史湘云在贾府长住时,袭人曾侍侯过她的。可是后来呢?史湘云道:
“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往住了一程子,怎么就把你派了跟二哥哥,我来了,你就不先待我了。”
所以,袭人对一小我好,是因为那小我能够为她带来利益,而只要她发现能给她更多利益的人,如许的人,眼中只要利益,何来感情可言?
所以啊,在第十九回,花袭人用赎身一事劝谏贾宝玉期间,她所说的:“莫非你做了匪徒贼,我也跟着罢?”就是她的心声啊。那么未来贾宝玉崎岖潦倒失意,又是功臣之后,花袭人又怎么可能主动靠近如许的贾宝玉呢?她躲都躲不及啊。
所以,脂砚斋所批的花袭人夫妇赡养宝玉夫妇,就像他所批的袭人是副册十二钗之冠一样,不外又是一次罔顾事实的自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