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有没有让人惊讶的巧合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伙劫道的,结果因祸得福,那一次的遭遇彻底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1942年的时候,我爷爷还不到20岁,他把我奶奶娶进门的时候他才16岁,我奶奶14岁,我爷爷到20岁时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那时候我父亲还没到他家。
那年夏天,家里的口粮断了,而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这一天,我爷爷的父亲给了他一条口袋,让他去乡下的舅爷家里借点粮食回来。舅爷家在二十多里外的乡下,爷爷步行到他的舅爷家时,舅爷一家正在挖地窖,于是他就帮舅爷挖了一下午地窖。
吃过晚饭后,舅爷给他装了半口袋苞米面,让他第二天早上背回去。我爷爷不肯,说一家人等米下锅,他要是不回去,一家老小就得饿肚子。兵荒马乱的,他舅爷放心不下不让他走夜路,可又犟不过他,于是就一再嘱咐他别走小道尽量走大路,临行前还找了根棍子让他带上防身。
那晚的月亮很好,几乎连路边的草稞子都能看得清,为了让家里人尽早吃上一顿饱饭,我爷爷没走大路,专挑近道走了。
午夜时分,他进了一个叫“三道沟”的沟岔,翻过三道沟就是李家台,李家台是个大村子,有三十多户人家,穿过李家台再行三四里就该到自己住的街子张家驿了。
三道沟是去张家驿的必经之路,想要绕过三道沟,就得多走四五里路,所以白天的时候多数人都会选这条路通行,日头落山后本地人一般都不会走那条道,除非有急事,或者一些不知情的外地人才会走这三道沟。
传言,这三道沟有一伙劫道的,专门在晚上打劫过路人搜刮钱财,还会伤人,甚至还闹出过人命。
那时候信息比较闭塞,三道沟闹劫匪的事我爷爷还没听说过,因此当时他只担心会有野狗突然窜出来,或者传说中的“迷魂子”出来使坏,并没有往坏人那方面去想。
三道沟里的路很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两边是茂密的白杨树,月光透过白杨树枝叶的空隙洒在了灰白色的土路上,构成了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图画,给午夜的山沟平添了一份神秘感。一只藏在树杈上的夜枭警惕地盯着四周,当我爷爷走到它身下的时候,它“呜呜”地怪叫了两声,箭一般地射向了另一片树林。
我爷爷说,那只猫头鹰吓了他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又突然窜出了几个人形的黑影,吓得他差点把扛在肩上的口袋扔了。
那三个黑影离他很近,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们个个脸上都蒙着一块布,只露着两只眼睛,一人手里握着一把镰刀,一人拿着一根洋镐把,另外一个肩上扛着一把开山斧,他们冷冷地盯着我爷爷,我爷爷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从小就跟庄稼地打交道,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因此被吓得失去了反应能力,只会怔怔地望着那几人瑟瑟发抖。
中间那人用洋镐把捅了捅爷爷肩上的口袋,然后戳了一下我爷爷的脑门,喝问道:“哪里人?麻袋里啥东西?”
我爷爷被吓得不轻,颤声回答说:“张家驿大槽沟人,麻袋里装的是一点包谷面。”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说,从哪儿偷的?”
“不……不是偷的,是从我舅爷家里借……借来的,家里口粮断了,去舅爷家里借了点。”
扛着开山斧的踢了我爷爷一脚,骂骂咧咧地说他不老实,骂完之后一把将口袋拽了下来想要夺走。我爷爷过后说,他当时虽然很害怕,可当那人夺粮食的时候他也急了,那是一家人的救命粮,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抢走。
于是我爷爷就哀求他们手下留情,说:“家里老人小孩饿了一天了,这会儿指望着这些面下锅,要不我把身上的这件褂子给几位爷留下,求你们放过这点……”
我爷爷的嘴里粮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其中一个劫道的一棍子打趴下了,他趴在地上感觉一阵眩晕,脑袋嗡嗡直响,一股热乎乎的血水从头上流到了嘴角。即便是被打趴下了,他还本能地紧紧抱着那半口袋面粉,他说他想好了,只要不被打死,面粉他是不会撒手的,他就是爬也要把面粉扛回家。
接着,那三个人又开始没头没脑的用脚踢他,我爷爷把面粉压在身下,任凭那些大脚雨点般的落在身上的每一处。
就在此时,旁边又多出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却跟闷雷一样能穿透人的耳膜:“等一下,让他过来!”
那些人住手后,我爷爷这才发现他左手边的大柳树下面的阴影里还蹲着一个人。“起来,滚过去!”三人中的一个人说。
我爷爷挣扎着爬起身,一瘸一拐、颤颤巍巍地朝着柳树下的人影走了过去。柳树下蹲着的那个人很壮实,他的脸上没蒙布,却戴着一只眼罩,看样子他的一只眼是瞎的,是个独眼龙,那只没瞎的眼睛白眼仁多黑眼仁少,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家里几口人?”那人问道。
“总共七口人,两个老人,三个孩子,加上我们夫妻两个一共七口。”我爷爷回答说。
“你刚才说他们多久没吃饭了?敢撒谎,老子剁了你喂野狗!”
“从早上到这会儿一直都没吃饭,我到舅爷家里借了点包谷面,想连夜赶回去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从怀里摸了一下,说:“老二过来,老子想跟这小子赌一把,看谁运气好,他赢了就扛粮食走人,我手里的东西也归他,要是他输了就剁了他喂野狗!”
那个扛着开山斧的汉子走了过来,嘿嘿一笑说:“好啊,看这小子运气咋样,我这斧头好久没见荤腥了,你让他输求!”
蹲在地上的那人站了起来,两只握着拳头的手向我爷爷伸了过来,哈哈一笑说:“选哪个?必须赌,不赌算你输!”
我爷爷没得选择,犹豫了半天后才敢伸手指了指那人的左手。
那人又是一声大笑,直笑得我爷爷浑身直发颤,边上那个被称为老二的汉子举起开山斧像跳大神似的在我爷爷面前蹦来蹦去等待老大发号施令。
我爷爷吓得闭上了双眼,心想:今晚肯定是逃不过去了,可怜一家老小还在指望着我,我的命要丢在这三道沟了……
“睁开眼睛!”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吓得我爷爷本能地睁开了眼睛,他眼前伸着一只大手,摊开的手掌心里有两块亮闪闪的东西。
“拿着!小子你运气好,你赢了,滚回家去吧!”
看那架势,对方是认真的,我爷爷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地从对方的手掌心里拿起了那两块东西,拿到东西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那是两块袁大头(银元)。
接着又是一声:“滚!”
我爷爷便失魂落魄地抱着苞米面转身撒丫子跑了,一路没敢停歇一口气跑回了家,跑回家后才发现自己浑身是风干了的血,头上的创口也早就结成了痂。
我爷爷说,那两块袁大头他们一直没敢用,怕那几个人反悔后上门来讨,半袋苞米面吃完后实在找不到粮食的情况下才豁出去用了。
那年是家里最困难的一年,多亏了那两块用命换来的袁大头救了全家人的命。我爷爷说,后来他们全家人议论这事的时候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人是故意输给他的,他的两只手里一定都捏着袁大头,我爷爷无论选哪只手,最后的结果是他一定会赢。
俗话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我爷爷以为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但是两年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1944年的秋天,我老实巴交的爷爷被人栽赃陷害进了监狱,在牢房里他遇到了一张特别熟悉的面孔,那张黑黝黝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是瞎的,用一条布带罩着。
他进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判处了死刑,正在等待枪决。我爷爷想了好几天终于想起那个人正是在三道沟“输”过他两块袁大头的那个劫匪头子,于是缘分就这样来了,有那人罩着,我爷爷在监狱里基本没受什么罪。
一天晚上,趁其他犯人熟睡的时候,那个独眼龙悄悄托付了我爷爷一件事,他说离那棵大柳树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个洞,他让我爷爷出去后找到那个洞,爬进去后用手仔细摸索,洞璧的西侧有个用石板盖着的坑,上面铺了一层浮土,掀开石板后会看见一个坛子,坛子里有东西……然后,他说了一个地名和人名,让我爷爷拿到东西后把那家人安置一下。怕我爷爷忘记,他让我爷爷重复了好多遍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直到确定无误。
爷爷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问爷爷那人是因为什么被枪毙的?
爷爷说,有个地主给儿子抢亲被他撞见了,一怒之下他杀了地主一家四口。我又问爷爷那坛子里装的是什么?爷爷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圈,我明白了,是袁大头。
我再问爷爷:“那人给你托付的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安置他们的?”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爷爷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犹豫了半天后才开口:“这事早晚你会知道,晚知道不如早知道,他给我托付的人是你爸爸和你太爷,也就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儿子,他才是你的亲爷爷!”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爷爷出狱以后发生的那些事。
爷爷被栽赃陷害的事澄清了,他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挖那个坛子,而是找到了那户人家,他找到那户人家时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院落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他跟邻居们打听了一下,邻居们说那户人家里只有爷孙两人,儿子出了事之后地主家后面的人天天上门找麻烦,迫不得已,那爷孙两个连夜跑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出于报恩心理,我爷爷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最终在三十里外的古鄯镇找到了流浪街头的爷孙俩,他把他俩接到了自己家,那时候老的已经得了风寒,接到家后没几天就去世了,小的才三岁多点,我爷爷就收养了那个可怜的男孩,再后来,那个小男孩长大成人后就成了我的父亲。
埋了老的,收养了小的之后,我爷爷按照我亲爷爷交代的地点,从那个洞里挖出了一大坛子袁大头,当挖出来的时候他又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长那么大,连梦里都没见过那么多钱,白天他没敢动它,又按原来的样子给埋上了,回到家后他跟他父亲把这事讲了,父子俩商量了一下后在当天的后半夜将那个坛子背回了家,又连夜埋在了自家屋里。
从那以后,他家的日子便不显山不露水地慢慢好了起来,最终成了当地的大户。
我两个爷爷的这段经历是我在八九岁的时候才得知的,那时候收养我父亲的爷爷已经快80岁了,之前我以为爷爷一共有四个亲生儿子,这时候才知道我父亲其实是他收养的,我父亲其实一直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从没告诉过我。
我爷爷很偏心,四个儿子当中,他最疼爱我父亲。
我一直无法去评价我的亲爷爷,我觉得他像好人又不像好人,说他像坏人吧,又觉得不像,这好人和坏人真还找不到一个衡量的具体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