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马车沿着河堤奔驰,躺在车上的金榜一会儿昏迷一会儿醒转,波动得像干锅的鱼翻腾。突然,叭叭!就像两声响鞭,吓得他竟从草垫上挺身坐起。只见两名押送的护院打手中枪身亡,一个蒙着青布包头,插一朵粉红绒桃花的女人,飞马奔跑而来,喊了声:“榜眼,你享福了!”说着,滴下两串珠泪。
金榜定睛一看,认出了马黑桃。马黑桃翻身下马,把两名护院打手的死尸踢下了河,又把金榜揽夺在怀里,跨上马背飞驰而往。金榜眼昏迷之前瞥见,后面紧紧相随的骑马汉子,恰是他的江湖老友路坦。
通州武清、香河三县接壤,有个菱角淀。清朝乾隆年间测量,方圆百顷,百顷之内又有干涸旱地,不成村子,也够上锅伙,只喊七十二家窝棚。七十二家窝棚里住的都是天道会会寡,打家劫舍之外,常日就在窝棚四处种些瓜豆荞麦,养些鸡鸭猪狗羊,可算是半农半匪。马黑桃的窝棚院占地二亩大小,路坦颇为大雅,起了个美名喊凤还巢。两间窝棚一道篱墙,虽是旱地也很湿润,摇曳着几簇粉红照眼的狗尾巴花。马黑桃跳下马背,把金榜抱进窝棚放在炕上,又走出来给她的马盘起缰绳,照屁股上拍了一掌,让它到远处找鲜草食。
马黑桃回屋,金榜仍然不省人事,她其实不慌张,从瓦罐里掏出一个小瓶,拔下圆髻上的银簪,从小玻璃瓶里挑出两块鸦片烟膏子,化在酒盅中。她含在嘴里,赶忙跟金榜嘴对嘴儿,一滴不剩吐进往。不大一会儿,金榜睁开双眼,目光晶亮如星,起身惊问道:“我在哪儿?”
“天王老子管不着的处所。”马黑桃挤眉弄眼笑道,“你安平稳稳睡上三天两夜,我派人白日黑夜侍侯你,花大钱请高手医生给你治伤,伤好你得执掌龙牌,取代柳小五当家做主。”
“当家做主的该是你。”
“黑道上端方,娘儿们不克不及行大。”
“我只不外皮肉食了点苦,并没有伤筋动骨。你陪着我,我给你做伴,地野天荒做一对野鸳鸯吧!”
“七十二家窝棚几百双眼睛,都盯着我那个柳小五的姘头,我得拆得像守看门寡。”
“黑道生意的端方我一无所知,还不如喊路坦当龙头。”
“呸!窝囊废。”马黑桃咬牙切齿啐了金榜一口,“阿谁姓路的笑里躲刀,跟咱们不是一条船的人。”
“何以见得?”
“他不交还龙牌,还走店主串西家,蛊惑弟兄们跟他到关外打日本鬼子。”
“精忠报国,你我皆应如斯。”
“奉军千军万马都兵败如山倒,咱们那几十小我还不是羊进虎口?”
“为国尽忠,死有何憾?”
“我不想跟你那个书白痴多费口舌!”窝棚外马蹄声近,马黑桃低声丁宁道,“姓路的来了,你跟他要回龙牌。”说罢,夺步出屋,也不跟路坦照面,气唤唤到草地上觅觅她那匹马。
分毫不爽,恰是路坦下马进屋。路坦剃着光头,穿一身粗紫花布裤褂和踢死牛洒鞋,连鬓胡子像根根松针,一副剽悍的绿林豪杰神情,气势与众不同。
“金榜兄!”路坦紧握金榜的双手,“你来到菱角淀,我就有了个良知天天相处,不会孤掌难喊了。”
“贤弟,马黑桃心窄度量小,你没必要跟她计较。”金榜的手更紧,心更热,“咱俩头一回碰头,你一说起抗日救国,我就五体投地拜服了你。”
路坦从贴肉小衫里掏出龙牌,双手捧给金榜,说:“龙牌完璧回赵。我不把龙牌交给马黑桃,是怕她把弟兄们从黑道引向绝路。”
“那块龙牌存放在你手里,更满有把握。”金榜又把龙牌推给路坦,“哪一全国关东打日本鬼子,挂帅的该是你。”
“那……就算我代你保管吧!”路坦又收躲在内衫里。
鸦片烟的毒劲儿一过,金榜又昏迷过往,不食不饮睡了个暗无天日三日夜。
天道会三个会头,金榜眼、马黑桃和路坦,一口锅里搅马勺,却又各打本身的算盘。金榜眼只想把那收人马交给路坦到关外打鬼子,本身回家给老爹磕头请功,此后疼妻爱子,教书为生。
马黑桃推算柳小五早已不在人世,酿成死鬼,即使活着,也是隐姓埋名,成家立业,不敢回乡了。所以,她最想遭到官府招安,在菱角淀种上十亩八亩旱地,过个饿不着肚子的日子。她其实不想改嫁金榜眼,金榜眼娶不起她那个带着几张嘴的女人,傲里夺尊的刘二皇叔也不准她进门。然而,她能劝导金榜眼在七十二家窝棚教私塾,一年也能欢聚十个月。路坦跟他们二人差别,他已从地下交通站接到通知,必需掌握天道会那收小小的民间武拆,时机成熟,颠末整编,加进即将成立的冀东人民抗日侵占军。
路坦和马黑桃都不克不及不争取金榜眼。
金榜眼固然放浪形骸,却是为人厚道。路坦读过的书比他多,见过的世面比他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坦够得上两万,他怎能不甘拜下风?于是,路坦喊他牵头,在天道会中成立抗日救国会,却把马黑桃划在了圈外。马黑桃传闻会中有会,暗食一惊,懊悔本身假拆为柳小五守节而萧瑟了金榜眼,不免一天比一生成分。
未完待续……
本小说写匈奴后嗣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做者刘绍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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